夏焱转过头，见是冬淼，吃惊得瞪大了眼睛，眼珠都快要掉出来了。
冬淼似乎并不惊慌，大大咧咧地说道：“为什么突然开船了？你们这是要出海救援吗？船开起来真不一样，这可是我第一次坐船出海呀！”
高翔看着眼前陌生的女人，大声喊道：“喂，你是哪里来的？这里可不是像你这种女人该来的地方！”
冬淼鄙夷地看着他，说道：“又是这话！你们这些救援队的男人，看来是把这话当成你们的救援章程了。”
这时，船长朱巧麟听到了船头吵闹的声音，也走了出来。他看见冬淼居然还在船上，气得双目圆睁，跺着脚咆哮道：“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下船的吗？”
冬淼自知理亏，只能婉转地说道：“非常抱歉，我刚去了趟洗手间。没想到才几分钟时间，船就开了。”
朱巧麟怒吼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们已经没时间送你返回港口了！”
冬淼说道：“我知道，不过没关系，我不会影响你们工作的，我就在一边安静地看着好了。”
夏焱也在一边劝说道：“是啊，船长。反正都已经开船了，不如就让她待在船上吧。”
朱巧麟瞪了夏焱一眼，说道：“你还好说！我明明让你把她带下船的，这里边也有你的责任。你负责把她给我看好了，出了什么事唯你是问。”
朱巧麟又扭头对冬淼说道：“听好了，记者小姐，生死攸关，如果你不想死，便乖乖地坐在那里，别妨碍我们！”
说完，他就大踏步走回驾驶舱了。
夏焱带冬淼来到船员休息室，对她说道：“你坐在这里吧。记得扣安全带啊！”
夏焱说完就离开了休息室。没过一会，他又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铁桶。他把铁桶递给冬淼，说道：“拿着。”
冬淼满脸疑惑地问道：“给我这个干什么用？”
夏焱说道：“这是给你用来呕吐的桶。你一定会晕浪的。”
冬淼听后，心头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随着先锋号接近出事海域，海面上的风浪也越来越大。
海突然变得可怕起来了，没有界线，没有空间。墨黑的天空笼罩着舰艇。在风吹过的天空里，什么也看不见。仿佛这是一个陷阱，什么都可能发生。
风暴就是从这种地窖似的黑暗里出现的。大片的乌云像龙腹似的覆在海洋上，花白的肚皮有几处地方贴在波浪上。狂风对着舰艇冲过来，舰艇迎着狂风赶过去。风和船碰在一起，好像在互相厮杀。
先锋号听任暴风的摆布，但是它还和平时行驶时一样镇静，不过只能迎着浪头，船头向风，避免船尾和船侧吃风。
舰艇终于驶入了出事海域。
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了隆隆的声音，如同来自深渊的吼声，又像是野兽的怒吼。这个深不可测的混合体，这个盲目而黑暗的宇宙，这个谜样的自然的精灵，发出一种持续不断的怪叫，没有人类的语言清楚，却比雷声响亮。这个声音就是飓风。
船长凝视着东北面，冷酷的脸上出现一种奇怪的表情。凡是在石头上能够有的恐怖表情，这张脸上都有了。
他脱口说道：“希望还来得及！”
船长望着海平面的一处地方，眼睛跟猫头鹰一样，睁得圆圆的。
这时，夏焱走进了驾驶舱，可是船长没有理会他。船长动也不动，一副傲岸倔强的姿态，像一位鉴定波涛的专家似的。他在观察海洋，研究海浪，仿佛他在要求喧腾的海浪给他发言的机会，好教它们学点东西似的。
朱巧麟的视线和思想集中注意在一小块天空上，正对着太阳隐没的地方。那块天空的范围不大，包在灰蒙蒙的雾气中间，显得蓝盈盈的，不过不是天蓝，而是一种跟铅灰色差不多的蓝色。
朱巧麟没有回过头来看夏焱一眼，身子完全对着海洋，他用食指指着那块天空说道：
“夏焱，你看见了吗？”
“什么？”
“那个东西。”
“在哪儿？”
“在那儿。”
“那块蓝东西么？看见了。”
“那是什么？”
“一角天空呗。”
“对于要到天上去的人来说，这是天空，”朱巧麟说，“可是对于要到别处去的人来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朱巧麟说这句隐语的时候，眼里射出一道可怕的光芒，不过船舱内很暗，谁也没有看见。
这时，雷达上发现了他们要搜救的渔船。
大副许亮对船长说道：“找到了！就在东北方向，距离大概两公里的位置。”
“不能再耽搁了。全速前进！”
朱巧麟下完这道命令后，再度恢复了沉默。
过了一会，大副许亮通过望远镜，终于发现了在海浪中颠簸的渔船。
渔船像一个漂在水上的软木塞一样，听任海浪支配。它不是在行驶，而是随波飘流，随时随刻都可能像一条死鱼似的，翻转身来。幸亏船身完好，一点不漏水，所以没有翻船。船在水上漂来漂去，船板一块也没有松动。既没有裂缝，也没有罅隙，舱里一点儿不漏水。这还算幸运，因为抽水机已经坏了，不能用了。
渔船在滚滚的波涛中拼命地跳跃。甲板像一个患隔膜痉挛的病人作呕似的，不停地颤动。可以说它在想尽办法，要把船上遭难的人扔出去。渔民死死抱住没有用的船具、船帮、横木、舷索、帆索、折断的船舷，弯曲的护船板和船上所有残存的东西，木板上的钉子把他们的手都割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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