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瑺听见这问话，终于在唇边露出了些许讽刺的笑意。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不会是只想弄死几个没名没姓的人物，不过这些藏在阴暗之中的密谋也很愚蠢。
要是真要改天换地，阴的阳的，直接做就是了。绕了这么一大圈子，也不知道在给谁人看。要是换做许瑺，恐怕早买通了皇帝寝殿的人，趁着夜黑风高，直接在被窝里放条毒蛇，然后就等死讯了。
折腾这么一大圈，也不嫌累得慌。
“陛下笑什么？难道您知道他们是谁了？”白卿见许瑺不说话，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不知道。也无所谓。左右不过是朝里的人，宫里的人，亲贵中的人。”许瑺勾了勾唇，“不服我坐这个皇帝的，天下间多的是。总会有几个不自量力的，非要跳出来找死。”
“陛下不必妄自菲薄。您继位三年，风调雨顺，并无大灾大难，就算有宵小作祟也不过是蚍蜉撼树，不值一提。只是，如今危机在侧，总该小心些。”白卿听许瑺这般说，愈发蹙了眉头。明明平日里护着自己的时候都是滴水不漏的，等轮到了自己却这般大大咧咧，似乎是故意漏出破绽来，叫人往里钻。
“你说的很是。不过有些事情，必要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擅动。否则……”许瑺话说到一半，又停住了。
心有灵犀一半，白卿也没有再多问。两人就这么肩并肩地静默了大半的路程。不过后来的时候，白卿的小腿忽然抽筋，整半边腿都好似麻了。到底没忍住，叫许瑺看了出来，又揉了半程的腿。
等梁柱来禀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换好衣服，开始坐在小桌子前吃茶了。
梁柱来的时候带了一身的灰。这几日她宫里宫外连轴转，连囫囵觉都没睡好，吃饭也不过时饿急了方才匆匆扒上一口，更没空换衣服沐浴。
也是没法子。她原本的手下不过慎刑司一司的人，能指使随身的人不多。况慎刑司本有事物在肩，等闲也十分忙碌，也匀不出许多人来。况且就算有人，她不亲自跟着，亲眼看着，也总是不能安心。
“你来的也太急了些。先下去把手脸擦擦，换身衣服再来回话。”许瑺没等梁柱说话，先把人堵了回去。平日里与自己两人的时候便算了，现在在白卿的房里，倒给他弄脏了屋子。
“是。”梁柱也不敢顶嘴，双手拢着袖子，转头便要走。虽说着急上报，但也没急到一刻都耽误不起的份上。多少还是两分小心思。要叫人看见自己宵衣旰食，要叫人看见自己夙兴夜寐。总不好窝着做了许久，结果半点声也不出，叫人连赏都没法赏。
不过这一身确实和文熙宫里的一切不太协调。这里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屋里只飘了些瓜果的香气，自己却因为刚才砸墙，混了一身的土。又带着来回奔波的泥汗和斩蛇时不小心迸溅的血迹，确实邋遢了一些。
“陛下，梁内侍匆匆赶来必是急报。正好我要去小厨房看看新蒸的乳酪，不如您就听听梁内侍的回禀，顺便等我回来吧。”虽然上回许瑺说过，要他也知道梁柱所查的“蛇妖”一事。但事到临头，白卿还是觉得，自己回避一些好。
“你急什么。”许瑺见白卿起身，顺手就扣住了他的手腕，仰头拦住他，“本就是想叫你也跟着听一听的。只不过怕她话多，又脏了你的地方……算了，既然你不嫌弃，那就叫她直说就是。”
梁柱听完赶忙谢了白卿一声，不过也畏缩了不少，不敢伸展开手脚，免得碰脏了什么地方。
“来个人，去打点温水来。”小茂子刚挨完打，新来的宫人又叫不上名字。白卿只好胡乱地招呼一声，叫了人来打水给梁柱洗手。
这许瑺用人也太凶狠了些，不仅半句辛劳没有，反而还十分嫌弃。就算白卿也知道，自己这是在慷他人之慨，但依旧会软下心肠，想要安慰两分。
“说吧。”许瑺盯着白卿，倒是什么都没说。不过梁柱还是从许瑺那闪亮亮的眸子里，看出了里面星星点点的笑意与喜欢。
嘶，牙疼。
自己来得确实不是时候。明明也没吃糖，就是莫名觉得有点齁。不过梁柱很快就忍耐了周身的不适，垂眼回禀。
“内库的墙都已经砸开了，果然里头还有一只成年花蛇和几条刚出生的小蛇及蛇蛋。那蛇蛋的花色和大小与当时花房送到白贵人宫中藏着的蛇蛋差不多，应就是这蛇所产，并非宫外偷运。而那内墙里头几乎一半都是空的，偶尔有几个泥土木屑在中间嵌着，但也不妨碍那蛇在里头游走，产蛋。不过，臣还发现，里头除了蛇粪等物，还残留了肉块糕点。”
“有人喂养。”许瑺点点头。这本是意料之中。
“不仅如此，那花蛇身上还有些许伤口，似乎是故意把它被困在墙中，不让它随意出去。看样子，应该就是这么几个月的功夫，才放进去的。”按照时间来算，应该是后宫公子们进宫的那几天。
正好内外忙乱，人多事杂。干什么都不显眼。
只是这话不好说，毕竟白卿还在。就算他胆子大，也会觉得有些恶心。
“接着说。”显然许瑺也从梁柱不断瞥视白卿的眼神中猜到了。立时一挥手，叫她把话头引到别的上，“和武顺常的死有关系吗？”
“幕后是一个人，不过不是放蛇叫它自己咬的。那花蛇的毒牙被拔了，那武顺常的伤口上还有被针刺过的痕迹。应该是先用淬了毒的针杀了人，而后又用毒牙在上头做了两个洞。故意做出被毒蛇毒杀的假象来。而且武顺常身上的尸僵都是在下方，身体各处也没有挪动的痕迹，后来臣又审了侍奉的宫人，他们说武顺常常常把不爱吃的点心赏给他们，他们那天吃了点心，睡得也很早。其中一个还因为在地上睡久了，生了病。只是他自己不知道，以为是前一天找了风。因此臣猜测，武顺常是故意给宫人迷晕，自己走出居然殿，自己去到那片草地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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