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人们的想法，很简单：哪怕在外面揽活，赚的少一些。
但毕竟，自己可以随时回家，去照顾一下老母娇妻幼子。
如今自己被困在此处，何年何月，才是个头呢？
贾蓉对匠人们的心思心知肚明，见状开口问：“你叫莽子罢？”
那五大三粗的莽子，别看他块头大，但在堂堂官爷面前，终究还是底气不足。
闻言，莽子磕磕巴巴回道：“回指挥使问，小人正是莽子。我，我这都是乡间浑名儿，只怕污了指挥使您的耳朵。”
这个时期，一辈子没个正经‘官名’的山村民众多的是，此人名叫莽子，并不稀奇。
“莽子，青云乡人氏，年二十七岁。”
贾蓉缓缓道：“家中有一寡居老母，年四十有五，身体尚算硬朗。
前年，你迎娶百旺庄陈氏，于去岁，喜得一千金。
对吧？”
“是，是...指挥使您怎知如此清楚？”
莽子忐忑不安的问道：“小人不过是一名卑贱的铁匠，岂能劳动指挥使去知晓，小人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琐碎呢。”
莽子见高高在上的指挥使，竟然对自家之事知之甚详，心里不禁打起鼓来！
生怕贾蓉这是别有用心，拿自己的家人为要挟，好教自己替他卖一辈子的命。
“你并不卑贱。”
贾蓉笑道：“你打造铁器的技艺，在整个溧阳县里，也是鼎鼎有名。
我将你视作不可多得的宝都来不及，又怎会觉得你卑贱呢？”
莽子闻言，心中稍稍安定一些。
大着胆子问：“指挥使，原本在您这干活，那是极好的一处营生。
大家伙儿都说，再没遇到过，能比团练营这里干活，更让人舒坦的地方了。”
莽子说着，扭头问身后的匠人们：“大家伙儿都说说，是不是这样？”
“是啊，指挥使，别的不说，就这里的伙食，那可比给那些富户老爷家干活，还要吃的好哩！”
“这倒也是，昨夜那大骨头炖黄豆，吃的我差点没撑死！油真大啊，香！”
“这里的工钱也不赖不是？别处一日工钱才八十文，人家团练营给的工钱，足足有一百二十文哩！”
“好是好，就是...唉，俺想家啊！”
“你是怕你家的浑家，跑隔壁去耍子了吧？”
“俺也想家！俺娘一天不见到我，就会四处寻找，逢人便问‘你见到我家火娃了么’呜呜，俺要回家...？”
贾蓉听到此处，将手一举，示意众人住口。
“你，火娃是吧？你家老娘已经有点神志不清，天天就会四处寻找自己的心头肉。”
贾蓉道：“此事，本指挥使清楚。如今，你娘已经被接到黑山乡，在团练营后面百丈处，搭建了三间茅屋安顿。”
铁柱接口道，“火娃娘，独居于老家，平日里全靠左邻右舍照顾。
指挥使见火娃做事实诚，便命我前日去你家，将火娃的老娘接了过来。
团练营军卒，轮训之余，会轮流上门去帮忙照料。如今老太太，过得甚是快活，成日里都咧着嘴笑哩。”
“啊？”
火娃大惊：“指挥使，您真将我老娘接过来了？”
贾蓉点点头：“如今我团练营草创，经费紧张，暂时无力给她更好的住处。
但不久的将来，这一切，都会得到改善！
那三间茅屋，虽说简陋，却也胜过你老家，那摇摇欲坠的两间泥巴房。”
“从今日起，你下值之后，可回家陪伴老母。但本指挥使有一个条件，那就是，除去作坊里的同伴，和团练营里的军士们，不允许你与任何人随意接触。
更不允许你对任何人，谈及此作坊里的任何信息！”
贾蓉厉声道：“若违此令，杀无赦！”
“噗通——”
火娃越众而出，一下子跪倒在地：“小人愿遵指挥使令！只要小人的老娘过得好，小人甘愿替指挥使大人鞍前马后，卖上一辈子的命！”
“我要你卖命做什么？”
贾蓉笑道：“本指挥使不仅仅希望你老母过得好，还希望你也能过得好，用在团练营赚到的钱，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那感情好！”
一位匠人站出来，对贾蓉躬身道：“指挥使您宽宏，厚道。
小人水生，也愿意在团练营作坊里，好好干上一辈子。
直到小的老了，没用了，小人再回家等死就是了。”
水生抬起头，一脸希冀的望着贾蓉：“但小人家中，还有一位鳏居老父。
小人只有将老父服侍终老，张罗着把老父抬上山之后，才能尽心替指挥使大人卖力气。”
水生问：“不知指挥使大人，何时能放小人回家尽孝？”
这些匠人们，各自家中情况不同。
他们并不是不愿意在团练营作坊干活，而是都有各自的困难。
因此，他们希望隔一段时间，团练营能够给他们几天休假，好让他们回家一次。
这是他们的共同心思。
“回家，不可能！”
贾蓉板着脸道：“我团练营的装备与众不同，以后还会有更多稀奇古怪的装备，将交给你们打造。
因此，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你们将此间的机密，带到外间去的。
此事事关重大，毫无商量之余地！”
见匠人们脸上，逐渐露出绝望之色。
贾蓉开口道：“不过，尔等的家属，我会陆陆续续都接到团练营来，就在这黑山村地界上安家落户。
她们的生计，由本指挥使来负责！
你们下值之后，可正常归家。
但有一点，与火生一样，绝不允许你们与闲杂人等接触，更不允许你们，与外间谈论作坊里的任何事情！”
“不赞同如此安排之人，现在就可站出来，登记在册。
随后，可在三个月之后，自行离去。”
贾蓉冷哼道：“但他现今负责的活计，将做适当调整，不可接触技术含量高的流程！”
焦大以手扶刀，环视一圈道：“以后，我团练营会进行多种经营。你们的家属，都可在此地，找到一份长久的活计。
我团练营对待匠人、军属之厚道，相信你们也是有目共睹。”
“以后，只要你们对团练营忠诚，我团练营就绝不会负你！”
贾蓉道：“无需顾忌，愿意离去之人，本指挥使不强留。”
最后，还是有几位匠人，选择离开团练营作坊，去外间继续过活。
人各有志，不能勉强。
只需三个月之后，自己有更好的弹簧弩开始打造了，这些人自可任由他们离开。
弹簧弩并不复杂，制造原理外泄，那是迟早的事情。
但材料技术上的突破，却不是那么简单。
哪怕给有心人送上图纸、样品，贾蓉也量他们造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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