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为官只为财这个说法，从古至今都是有一定道理的。
当然，做到了刑部左侍郎这种高位之后，钱权基本已经不分家了。
哪怕不是有心敛财，只是正常的人情往来，一年的银钱耗费也是个极大的数目。
但这种事情，终究是在灰色地带的潜在规则，不能直接拿到明面上来说。
程云最开始跟许晚娘提问的时候，就是要陈蔚放松警惕。
这个案子，自己不可能直接说是陈蔚的手下栽赃，因为自己确实没看到，贸然伪证的话，风险极大，而且容易被找出破绽翻盘。
那只能换一种思路，好在之前在现场的时候就听见周围的人议论说钱袋子里有不少金叶子金瓜子，小娘子怕是要糟。
金子在什么年代都是顶级货币，随身带着这么多金子出门，可以吗？可以。
但是你家的收入来源解释一下？
商人好说，但是当官的，解释起来就很麻烦了。
因为官员是不允许直接经商的，就算是有生意也是以下人或是亲戚的名义在做。
比如安远侯府的粮食生意，你说郭正源身上带些金叶子金豆子，不是很正常吗？问题就在于，这些操作都是不能明说的。
现在你一个刑部左侍郎，一个月五十五两银子俸禄，儿子出门闲逛荷包里就是价值几百两银子的金银。
程云的目的也是要让他自己说出来，出门闲逛，没有目的，不是重大的采买项目。
这样就能避免他反应过来之后解释说带这么多金银是为了采买什么珠宝首饰或是准备买房子这种说法。
而快速的发问，就是让他没有时间思考，从一些毫无营养的问题里，引出关键的支撑点。
陈蔚脸色苍白，额头上的冒出细密的汗珠。
堂上的邱郎中也一脸阴沉。
麻烦了，如今这个场面，已经不好收场。
虽然带些金银出门不是什么大事，但要真的查起来，肯定是有问题的。
谁没有问题？
平常大家没有谁在意这个问题，因为没有谁会真的深究，毕竟大家都是这么操作的。
可是既然闹到公堂之上了，就得备案，而且是众目睽睽这下。
一旦传到朝堂之上，后果不堪设想。
邱郎中紧紧攥着拳头，心里既恨陈蔚不知所谓，又恨程云把事情引到不可控制的方向。
程云身旁的青年倒是一脸愉悦，朝程云点了点头，正欲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
程云却话锋一转：“不过······”
程云蹲在地上把钱袋里的金叶子金瓜子和散碎银子逐一排在地上。
然后朝众人说道：“这袋子里只有金叶子十五枚，想来是陈公子记错了，这并非是陈公子的钱袋，可能是其他人无意间遗落在许家娘子的篮子里的，又或者陈公子出门并未带那么多钱。总之我认为这个钱袋应该不是陈公子的，邱大人，您看呢？”
邱郎中正欲说话，偏听却匆匆走进来一个小吏，顾不得在堂上，悄悄俯下身体在邱郎中耳边说了两句什么。
邱郎中听完，神色一惊，点了点头，又朝小吏使了一个颜色，小吏不敢耽误，又走到陈蔚身旁，低声说了两句话。
“尚书令左大人、张尚书、陈侍郎让我告诉公子，有罪认罪、无罪认错。”
陈蔚听完大脑一片空白，虽然他是陈侍郎幼子，平时颇受宠爱，但实际上他在京城阔少的圈子里并不太入流。
一则他才学不成，无法挤到才子名士的圈子里。
二则他武功又不入流，各路将军王爷的军方圈子也和他格格不入。
哪怕是勋贵圈子，他也是极为边缘的人物。
勋爵是长子继承的。
如今这看似平淡的两句话，由宰相之首的尚书令和刑部的一二把手传过来就非同小可了。
陈蔚有些哆嗦地转过头，悄悄瞄了一眼之前那个嬉皮笑脸的青年。
堂上的邱郎中看了一眼已经失魂落魄的陈蔚，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混账当真是一点都不成器，平日里作威作福恶名昭彰，真遇到事情却如此不堪。
但此时自己坐堂，如果不出手，就凭刚才递话过来的三位大人，恐怕这混账就要发配了。
那后续恐怕自己面对陈侍郎也讨不得好，但是······
邱郎中看了一眼堂下的青年，心里也惴惴不安。
能让尚书令大人传话过来的······
罢了罢了，县官不如现管，如论如何，也得先保下陈蔚再说。
邱郎中轻轻吸了一口气，紧紧眯着眼睛对下面说道：
“陈蔚，这钱袋里的数目显然与你所说不同，究竟是你记错了还是有意栽赃污蔑？”
陈蔚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大声说道：“是我记错了！是我记错了，我出门不过带了几辆银子而已，这钱袋不是我的。”
邱郎中呼了一口气，满脸嫌弃地看了一眼之后看向一旁的青年。
“这位公子，既然是误会，我看······”
青年眼皮一抬，满脸不屑，正欲说话，却见程云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青年所有所思地考虑一下之后说道：“既然记错了，那就给人家小娘子认个错，另外，这钱既然是无主之物，就归这小娘子所有了，陈大公子，你说呢？”
陈蔚忙不迭地回到：“正该如此，正该如此。”转而走到许晚娘面前做了个揖：“小娘子，是我一时糊涂，险些冤枉好人，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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