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贝斯站在餐厅，望着眼前周遭缠绕着金色气流的龙人。
虽然说，能够放心让他来当使节团的领队，说明这人不但能够压制住尤娜，而且肯定应该也是冷静睿智的那一类人。
但是看着眼前直接睡在餐桌旁的身影，阿贝斯不禁有些怀疑，自己能否从这批龙王国的使节手里得到帮助。
个人与群体终究是不一样的，尽管对于巨龙的每个个体来说，或多或少都有着希望预言实现、一语成谶，只要拿到人类的圣城就能让巨龙再次伟大。
但是也就只有尤娜这样性格的人才会直接闯到帕伦克王的寝宫，以暴露对方参与了覆灭格兰德领这一不义之举来试图威胁，让拂晓城向巨龙低头。
而对于群体来说，再深入人心的预言在未被证明可实现性之前都是妄语，想让为群体考虑的使节团领队，也就是面前正熟睡的龙人，为自己提供便利，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对此，他只希望弹幕告诉他的情报真实准确，如果真的能够用美食撬动眼前龙人的心，自己这趟帕伦克领之旅绝对就能满载离去。
“看样子，你的小叔叔不太方便和我谈。”阿贝斯注意到龙人的呼吸从刚才的稳定平缓变得稍有急促，就像是在刻意伪装成睡梦中的周期性呼吸的样子。
故而，他悄悄放大了音量，将接下来的话咬词清楚地送到了龙人美食家麦考林的耳边——
“要不，我还是和你先谈一谈？”
话音刚落，龙人周遭金色的气流就陡然一吸，随后，壮硕的龙人睁开了眼睛，“尤娜陛下，你回来了。”
“是啊！”尤娜走到桌子对面坐下，将阿贝斯顺手拉到龙人面前，“麦考林，这是我带回来的客人。”
麦考林点点头，随后拿起餐盘里面精致诱人的牛肉卷，递到阿贝斯的面前，“那么，这位神秘的小先生，要吃点吗？”
阿贝斯点点头，接过来轻轻地咬了一口，“嗯，很好吃，比我以往吃过的都要好吃！”
麦考林微微一笑，回话却有些牛头不对马嘴，“是啊，我们两族的关系比以往都要紧密。”
听到这句话，阿贝斯的表情立刻沉默了起来。
龙人美食家麦考林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片刻后，阿贝斯长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不管是阁下还是尤娜陛下，都把我当成了帕伦克王的说客。”
“你可以这么认为，除非你接下来提出的要求怎么都联想不到那位帕伦克王身上去。”麦考林淡然答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阿贝斯将餐盘中剩余的肉卷一刀切成两半，又大口地吃掉其中的一半。
“帕伦克领在远古时代，是人类在北境生存时候的圣城。丰饶又神圣，但是随着权力的南下和文化的迁移，最容易产出黄金的‘神圣’，被吃掉了。”
“这当然是一种比喻，不过投资神圣就能从平民手中收到十分之一的财富，丢掉了这一块确然可惜。”
随后，阿贝斯又开始往另一半的肉卷上拼命地加酱料和香料，“物流和金融，让剩下的一半繁荣生长，看上去观感到也不错。”
“唯一的问题就是，吃掉这剩下一半的，绝对不会是做出这块肉卷的厨师，也不会是刚刚切掉那神圣的一半的餐刀。”
“将这剩下一半，加了大量香料和酱料的肉卷，狼吞虎咽吃掉的对象，是，也只能是刚刚为其添加这一切的食客。”阿贝斯大口大口将混合在一起之后，味道颇为奇怪的肉卷强行吞下去。
随后，他用餐巾擦了擦嘴，指向餐盘中散落的一些小块碎屑。
“而剩下的这些，就是帕伦克王得到的。”
“你怀疑我的身份，却又想让我无论如何提条件要求都联想不到那位帕伦克王身上去，那么……”
阿贝斯推掉尤娜递过来帮助自己下咽的果汁，继续说下去，“那么，我提出来的自然不能是剩下的这些小块碎屑，而应该是刚刚被吃到嘴里的那块混合物。”
“我想要击溃拂晓晨光的部分产业。”
“......”眼前的龙人停顿了许久，要不是他的吐息没有再变成睡着时候那股缠绕的气流，阿贝斯甚至以为对方睡着了。
“怎么？不相信？”阿贝斯挑了挑眉。
麦考林摇了摇头，“我不是不信，而是......”
“而是觉得不可思议，对吧？”阿贝斯打断他的话。
“没错。即便深入到我们巨龙最不道义的野望，所思考的也依旧只是对付帕伦克王而已。对付商人……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没有任何好处。”
王的统治可以通过死亡终结，某一个姓的统治可以通过彻底击溃某个家族终结，再持久的统治的痕迹也可以通过清洗文化与宗教来终结。
但是商人，利益，商业的王国？没有任何好处，也更加难以终结。
庞大的金融和物流一旦形成，不管怎么样都必定会被人整合，然后落到某一个人的手上。
在巨龙的世界中，这是最为危险的，也是不可避免的。
龙王国的种种原因，让他们的金融掌控能力几乎为零，让他们和自己一起攻击拂晓晨光这样的豪商，是一项艰难的说服任务。
“这么多年，你们的政策，一直就没改变过啊！就像已经烤好了的曲奇饼一样，没法再改变形状和图纹。”阿贝斯叹了一口气，似乎在为巨龙古代的荣耀王国而悲哀。
“不，我们已经改变了很多东西。”麦考林摇了摇头，眼中露出迷茫的神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商人就已经成为了统治阶级和权贵们追捧和崇拜的目标。”
阿贝斯眨了眨眼，他从麦考林的眼中捕捉到了让对商人的微小愤怒，甚至对于自家统治的不信任感。
阿贝斯长叹一口气，开始最后的冲刺辩论，“无论如何，对于人口藏匿和对自由权力的剥夺，已经远超过一个商人该做的事情了，帕伦克王面对着这样的情况，却一直保持着沉默，甚至连一次反击都没有。就像餐桌上的芦荟奶油浓汤被整个打包带走，你却不管不顾一样。”
说罢，阿贝斯站起身来，慢慢地向着外面走去，“不管怎么说，我也要试一试，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我也想要终结拂晓晨光被埋在黑暗中的身躯。”
麦考林看着阿贝斯离去的背影，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原本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难得露出了纠结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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