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她面前,看着她的脸庞,她的半边脸侧着,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我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放在嘴巴上,她看见了以后轻轻皱了下眉,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我看见安宁了,他说你给他打的电话,我还听说我爸下午和那家眼睛伤了的人吵起来了,我想问问要赔多少钱,我给他。”
“你爸没给你说这个事,你就不要管了,他总有办法的”她依然倔强的说到。
“他有什么办法,他的办法就是让你给安宁打电话骗取同情心让安宁把这笔钱出了吗?你们就不觉得丢人吗?明明知道我和安宁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我都觉得羞耻!”说完以后我顿了顿,坦白说这些接二连三的事情让我胸口都开始隐隐发痛,我继续说到:“还是说像前几年那样把家里的电视都卖掉,你以为现在是以前呀,谁稀罕那些东西!”
她终于转头看了看我,然后说到:“小捷,我是你妈,你说话不要太难听。”
于是在这个糟糕的夜晚,我终于被气笑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浓烈的草药味钻进肺里,几乎让我呕吐,我决定终止这个话题。
我从包里取出红泥转给我的钱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说到:“这个钱拿去让我爸还他吧,我实在不想听你们说吵架了,我也问了安宁了,不赔偿的话要被关进去的。”
她终于叹了一口气说到:“关进去最好,进去了我也轻松了。”
我许久没有说话,盯着她放在炉子上的草药,心里复杂的似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这个草药是你姑父厂子里的,他厂子旁边的地里长了一片草药,我看着新鲜就摘回来了,你放心,没花钱”
我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关心的话。
“以后少抽点烟吧,你本来身体就不好,你别怪我给安宁打电话,他现在看见我不还是喊一声妈,你当时打胎的事我很生气,但你终究是我女儿,不管什么原因,因为安宁打胎,我觉得就是他欠你的,你不想和他有什么瓜葛,但我不怕,我是你妈,我找他要点东西他总是要顾及面子的。”
我的鼻尖轻轻抽搐了一下,叹了口气。
周围明暗的光线和草药味混合在一起仿佛我陷在深海里被四面八方的空气挤压,明明今晚的天空连一片云朵都没有,月光皎洁的不像话,如同白昼,却让我产生了一种喘不过气的错觉。
“你还记得上次我给你说过,以前我在宾馆里做保洁的时候认识的女人吗?前几天我在街上买菜看见她了,他有个儿子,年龄和你差不多大,没结婚,听她说自己折腾点生意,上次我答应她让你和她儿子见一见,你也不小了,还是二婚,能成的话你负担也会小一些,改天你们见一见吧,他们家在县里,那些闲言碎语传不到那里,不像咱们这里,屁大点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的,你别怪我,你终究是个姑娘,我以前也是,我也是从你这个年龄走过来的,说句不好听的,我被生活压了几十年,比你更清楚活着的困难。”
母亲安静的说到,同时拿了块抹布把炉子上的草药端起倒进了碗里,黑乎乎的汤汁沿着碗边流下像是砒霜。
我轻轻嗯了一声,认命似的点点头,然后起身离开,临走前我看了一眼放着草药的桌子,目光所到之处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白色的小药瓶,上面写着硝酸甘油片,母亲顺手将那个小瓶子拿起来放进了衣服的口袋里,仿佛那里原本什么都没有一样。
等我出门的时候安宁已经离开,冷冽的风继续刮着,像吹散了一切,我停车的地方旁边是一个巨大的绿色的塑料垃圾桶,里面扔满了各种各样的污渍,常年冒着难闻恶心的气味,路过的时候我看见里面扔着两袋子东西,那是安宁带来的水果,我盯着那些满是污渍的垃圾桶看了看,眼里流露出一股谁也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然后开车离开了。
当天夜里我蜷缩在温暖的被子里,在那个小小的胖胖的浑身漆黑的火炉里倒上了一点酒精,然后把它放在床头的地板上享受着它温暖的火焰睡着了,在月光和火光明暗交错的光线里,我做了一个柔软深沉的梦,梦里有一片灰暗的天空,到处都是肆虐的风,天空下面是一片闪烁着亮晶晶光芒的墨色海洋,我像一只折了翼的飞鸟,从半空中俯冲下来,姿态决然面无表情宛若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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