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恩本打算，让大胡子一个人搬魔晶就好，可又有些不放心，怕中途出岔子，便一路跟着。
结果大胡子这家伙，或许是一百年都不怎么说话，又一百年不曾出来晒太阳，突然见到了阳光，兴奋地不得了。
他开了话匣子，不停在冯恩耳边碎嘴。
“我年幼的家主，你对那种东西感兴趣，并不见得是好事。”大胡子用粗狂的声音喊着。
“我无法阻止您的行为，可还是要提醒您冷静些。”
索性大胡子还知道要保密，没有直接将“无序魔晶”念出来。
两人旁边，正好路过一队推着餐车的年轻女仆。
她们暗自心想：家主感兴趣的“那种东西”，究竟是那种东西？
在深邃城堡里待长久的少女，不自觉往贵族床帏间，某类羞人小故事方面想，以至于不久后，纷纷脸色通红。
冯恩忽然转身，拦住她们。
女仆们脸色更加红润了，心中升起了莫名的期待：年轻的家主很帅，“那种东西”也不是不可以……
为首的女仆，细声细气地说：“家主大人，今日的晚宴取消了。我们直接将餐食，送到大人们各自的房间。至于您的房间，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我的晚餐不用送了。”冯恩说。他打算在铁匠工坊的食堂就餐。
在女仆们失望的目光中，他揭开某个餐盘，从中取出一根大鸡腿，堵住大胡子的嘴。
耳旁瞬间安静许多，冯恩满意地点头。
大胡子两手搬着箩筐，只能用嘴叼着鸡腿，边走边细细咀嚼。
不久，他将整根鸡腿骨都嚼碎吞下，赞叹：“这鸡腿烧得不错，外酥里嫩，比我一百年前吃过的，味道好很多。”
冯恩心想，你都一百年没吃饭，还知道肉香味？
“等晚餐时，你可以多吃点，回到地宫下面，可不方便给你送饭。”冯恩说。
大胡子沉默片刻，看到天边的太阳将要落下，晚霞同鸡腿一个颜色，浮云好似肉松，有些惆怅。
许久，他闷声闷气地说：“我不想再镇守地宫了。”
……
莱顿家族的铁匠工坊，位于亚斯兰特城堡群西北角，靠近清澈的护城河。
那是城墙内，一个庞大且相对独立院落，修筑一幢幢高楼和烟囱，能满足两千名工匠的起居和工作需要，并设有专门的食堂，和生活物资仓库。
不久前，家主冯恩让银甲武士传令，工坊内外封锁戒严，禁止人员出入。
对于工坊中的人来说，封锁戒严不算稀奇事。
在以往，家族每逢战事前夕的某段时间，都会戒严工坊，让工匠赶制武器。而武器的数量和种类，往往属于战争机密，不可泄露。
……
冯恩认为，武力是一切生存发展的保障和前提。
他想要先制造出燧发枪一样的武器，用魔晶作为发射药。
他召集家族剩余的近千名铁匠，描述产品概念和基本原理。
莱顿家族的铁匠，都是能锻造锋利宝剑和坚固铠甲的好手，技艺精湛。
他们中，很快有人清楚一些思路。
“在一根坚固的钢管内部，装上无序魔晶和弹丸，利用魔晶爆炸产生的力量，将弹头推出，从而造成杀伤。”
一位少年铁匠，最先总结初步构想。
他有着一头酒红色细碎短发，十四五岁的模样，个头还很瘦小，在年龄普遍较大，且身形粗壮的铁匠群体中，格外显眼。
或许是年轻，他对未知概念的理解，最为迅速。
冯恩看到少年铁匠腰上，挂着铜制口风琴，便笑着打趣：“我听闻，铁匠工坊有个清秀少年，口风琴吹得不错，牵走了无数少女的芳心，就是你小子吧？”
事实上，冯恩根本没有听闻什么清秀少年，只是看到了口风琴，现场瞎编胡猜，目的是拉近同大家的距离。他一向脸皮很厚。
众铁匠只看出家主似乎没有架子，都豪爽地笑着。
有人主动将少年铁匠推到冯恩面前，介绍：
“家主大人，他叫小皮特，调皮捣乱得很，没见过世面，整天把自己锻造的口风琴当宝贝。”
名为皮特的少年铁匠，低头看着靴子，腼腆道：“家主大人请原谅，我不是牵走少女……我只是想想念家人……”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被身后的一位大叔铁匠，用大手扇着后脑勺。
那位大叔用教训的口吻：“在家主大人面前，还敢胡说。你一个孤儿，从小就在我们铁匠坊长大，那里还有家人？”
“这几天吹得曲子，南风平原有名的情歌。你怕是惦记隔壁，花草培育园里的那位小姑娘。”
少年皮特脸色微红：“明明是想家人。我在铁匠工坊长大，各位铁匠大叔将我抚养大，你们都是我的家人，工坊就是我的家。”
那大叔又是一后脑勺，“还胡说，你明明靠领着家族的孤儿抚养津贴长大。”
“你最应该感谢的人，不是我们，而是慷慨的家族，和你面前的家主大人。”
大叔言行看似粗鲁，实则另有目的，或许在传输某种忠君思想，又或许让小皮特在家主面前，留下更好印象。
冯恩能明白这些，笑着摆手，“皮特最应该感谢的人，确实是你们这些照顾他的铁匠。”
“至于发放孤儿抚养津贴，家族应有之义。”
他仰头，幽幽叹息。
……
在莱顿，家族附庸们的后代，大多子承父业，女承母业，继续当附庸。
家族强盛了五百年，附庸们也环绕莱顿繁衍了五百年。
两者的关系，经过一代代传承，从情感到物质上，变得极其复杂且深厚。
五百年间，有许多附庸，或追随家族征战而死，或为家族工作伤病离世，其后代成为孤儿。
每当这时，家族会发放专门津贴，抚养这些孩子。
或将他们送到专门建立的孤儿院，或将他们送到愿意接受的附属产业中，让人代为养育。
小皮特拥有孤儿抚养津贴，应当也是这类情况。
……
晚餐时间来到。
在铁匠工坊的食堂，大胡子啃完一整只烤羊，去厕所放了个屁后回来。
他说：“我记得百年前，这个工坊的铁匠，至少有两千人。可现在这里的人数，我估摸着，不到一千。”
冯恩饮了一口红茶，说道：“一半的铁匠，编入后勤单位，随着大军出征，没有回来。”
“哦。”大胡子点头，“难怪刚才那个叫小皮特的，说想什么家人。当时我还寻思，他的铁匠家人，不都在身边么。”
“原来死了一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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