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禾白她一眼，盯住红汤锅：“小男友？他当我儿子差不多。”
李禾顿了顿，又补一句：“信不信我今儿让你吃顿清汤串串？”
这是要给她灌红油的意思。
黄秋良默声笑笑，倚身从左侧摞起的酒框内拿出瓶啤酒，用筷子用力一怼，掀开啤酒盖子。
白色泡沫顺着瓶颈向上攀升，从瓶口涌出来，洒在桌上。
黄秋良将打开的啤酒递给她，被李禾摆手挡回去：“不喝，戒酒。”
瞪大眸子，黄秋良嘴半张着勉强能塞下小个鸡蛋：“戒酒？”
李禾点头“嗯”了声，端起一旁的玻璃壶给杯中倒满茶水，贡菊的清香抵过红油的腻，虾饺煮好带着竹签飘起来。
她来了食欲。
“戒酒做什么？我们李医生终于开窍，决定正经管理自己的身体了？”
黄秋良打趣她，对瓶灌了口啤酒，满嘴的泡沫苦涩。
李禾埋头认真地啃食虾饺，好半天没理会。
“你也少喝，好歹我是个医生，你生活再不规律，我不放心跟你做朋友。”
“靠！”
两两几语，黄秋良噎得嘴亏，顿感这餐索然无味，早知道她就往李禾的调料碗里加几芽香菜。
周末就餐的人多，座无虚席，不少人朝她们这瞅。
黄秋良着身暗青长裙，西式风格，白蕾襄边，腰身设计巧妙，两根腰线末尾分别坠了颗银铃，系成蝴蝶结，恰到好处的儒雅收腰。
她长发至腰间，发尾末梢微卷，唇红齿白，双目水灵有神，如果不开口说话，妥妥的美女一枚。
相比较，李禾简直朴素得不能再朴素。
不加修饰的脸，纯黑皮筋随意地束了根低马尾，眉宇稍蹙，眼下的淡黑眼圈尽显疲惫感。
牛仔外套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肩上，瘦削的面庞，很难让人将她同平日里那个雷厉风行办事利索的内科医生联系在一起。
黄秋良快速地向周围瞟了眼，扭头冲李禾挑眉：“你看那桌，坐的全是年轻小伙，你挑挑，有没有看顺眼的。”
李禾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几个休闲装一体，紧追时髦，发型颜色各不同的男生迅速收回视线，佯装支筷子进锅里翻菜，带菜的竹签在锅里被抡着转了一圈又一圈。
李禾撇下嘴摇头：“啧，不行，奶娃娃纸尿裤都没褪干净。”
黄秋良：“啥？”
李禾嗦了口哨粉：“不信你让他们打针试试，准吓哭一堆小崽子。”
黄秋良看着她认真在锅里找食的样子，抚额骂句：“你是什么牌子的愣头青？”
店外早早的便响了雷，这会儿雨才窸窸窣窣地开始往下落。
远处饭桌的吵闹忽大，阵阵朝这边席卷。
年轻小伙那桌有人学猩猩扬手在头顶拍巴掌“呦呦”地起哄。
众人中，一额间绑了根纯黑李宁运动发带的少年突然起身：“去就去！”
饭店内顿时安静数秒，少年屈身挪开碍脚的木凳，直直朝她们走来。
黄秋良放下筷子，桌子底下踹了李禾一脚，目光放到少年那张紧张得嘴角略微抽搐的脸上。
“小姐姐，可以加下你的QQ吗？”
李禾放下刚咬掉一半的腊肠抬头，发光的手机屏幕占据她全部视线，放大的二维码礼貌地请求加好友。
“我？”
“嗯嗯。”少年点头。
黄秋良绷紧唇憋笑，吹口啤酒看好戏。
李禾：“多大了？”
少年：“额······二十六。”
李禾：“啧。”
似乎还是碗里剩下的腊肠重要些，李禾埋头接着解决完油碟里的吃食，不顾少年僵在原处的手。
李禾：“看见坐我对面的姑娘了吗？”
少年回头看了眼。
黄秋良配合地对少年浅笑。
李禾：“孩子她爸得了病，去的早，我一个人拼命工作好不容易拉扯她长大，吃的穿的一定给她最好的，她跟你差不多大，生得孝顺，边读书边兼职工作，得钱了就给我买护肤保养品······”
话到这，少年握住手机微抖，慢慢地往回收手。
黄秋良一口酒没咽下去，连声咳嗽。
李禾顺势取张纸巾边抽噎边擦眼尾，真像那么回事。
少年深吸口气，站正，面对李禾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对不起对不起阿姨，我不是故意开您玩笑的，您女儿对您真好，您保养得太好了，知道的以为你们是母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姐妹咧！”
李禾眸中含泪，与黄秋良四目相对。
黄秋良：“诶，不是——”
李禾摆手示意少年离开，打断道：“行了，小孩眼力见浅，不怪你，回去吃饭吧，下回别见个人就加QQ。”
“诶，好的好的，谢谢阿姨。”
他往后一步一步地退，看着差不多了，扭头跑回座位。
与他同行聚餐的几人聚上前。
少年凑到他们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随即隐约有人惊呼，向李禾这桌投来好奇的目光。
黄秋良呲牙瞪回去，伸长筷子两下抢走了李禾刚捞进碗里的鱼豆腐。
“让你吃！”
窗外雨声渐明，两个人跑出来吃饭都没带个伞，等到锅底熄火，只能搁好筷子望着从屋檐飘下来的雨干等。
李禾只手撑住下巴，少年那桌早就空了，她想起刚才那人的囧样，上扬嘴角。
黄秋良吃饱喝足气消了个干净，拍拍微鼓起来的肚子问她：“你真不打算找个伴？你都快满二十八了，怎么的，真就打算泡在医疗药水味里过一辈子？”
李禾抿唇没搭话，玻璃窗映射出她的重影，她反应过来自己许久没好好休息，重影里的样子眼睑耸搭，血丝在眼眶边缘蜿蜒缠绕。
她长叹口气，吐出这几天胸腔内积怨的疲累。
李禾左右摩挲小指的戒指，脑子里忽就出现傅秦淮那张咧嘴笑起来大金毛似的脸——
刚才那人跟这个小傻子挺像的。
桌上的手机恰时震动，黄秋良和李禾同时看去。
李禾的手机屏幕亮了，傅秦淮发来微信消息：
“李医生，你回家了吗？”
“你在外面吃好饭了吗？我看你出去时候没带伞，需要免费的滴滴师傅嘛？”
她在黄秋良猜疑的注视下，犹豫半晌回了个“嗯”。
放回手机，李禾捂住嘴掩笑意。
黄秋良：“谁呀？”
李禾透过玻璃窗看向远处的路口：“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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