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收桑蚕园的事必须要快了，因为第一季的蚕茧已要成型。所以，江崇召离开花隐园的当天，王其缯就送上了五千两银票。
那些护卫们，包括南英在内，又悲催的开始骚扰那三十多家桑蚕园，只不过，这次买改成了租。
让大家没想到的是，短短几天，傅氏家主傅文华竟与江崇召达成了协议。将傅氏五百亩上等桑蚕园租给了江崇召，而江崇召则将已收到的桑蚕园，全部委托傅氏管理。
傅氏做的一向是贡缎、贡丝。之前，无数蚕农、丝绸商削尖了脑袋，都没能分到哪怕一口‘贡品’的利。现在，傅氏将自己的桑园租给江崇召，那傅氏贡品的量必然少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今年开始傅氏也要收其它绸庄、蚕农的货了？
而且，江崇召只租三年，三年后呢？按现在的情形，三年后散户必定能形成联盟，与苏州六大户叫板！
所以，消息一经传出，散户们立即沸腾。
周止终于等到了各桑蚕园的东家们主动上门。不过，江崇召定了规矩，园子必须符合傅氏给出的标准，同时必须在十天内签约。于是，江府门口贴出了一张巨大的告示，正是傅氏标准。不到半天，就已经人手一份。
不过，只有少数人知道，代管的事虽真，但与傅氏的租约却是假的。而傅文华会做此事，除了给王其缯面子配合演戏外，还因为江崇召的一句话——‘郑大人马上会再出使西洋。听闻，内管监正在四处寻找能扬大明国威之物带出海去’。
别人的听闻，傅文华不一定信，但江崇召的背后，是曾经的宫中管事大太监。而这点，不仅是他那张路引，还有王其缯的默认。
丝绸应该算是‘能扬大明国威之物’吧？若是入选，不就能将傅氏丝品广销海外？但这需要江崇召引见。不过，有了这次的帮忙，他必须肯，再加王其缯的游说，以自己的能力，此事必成。
五天里，江府门口车水马龙，周止与傅氏的两位管事，忙着商谈、签约。而散户中最大的娄氏、陈氏、锦绣三家上等桑蚕园，傅文华一一牵线，交由江崇召商谈。
当然，傅文华没这么好心，将自己的人脉送人，只是看出江崇召商谈的水平，若是没周止，谈崩是分秒间的事，就算有了周止，也不见得能谈拢。
说到底，姓江的不过是与后宫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胃口太大，肯定收不了场。到时，不管王其缯怎么想，帮那小子收了这个局面也不是不行。听说，那小子在扬州有不少产业。
所以现在，傅文华就怕他搞不大。
有了周止的周旋，有二家迅速有了回音，只有锦绣绸庄没任何反应，这让傅文华也觉得奇怪。虽然早知他们不可能与江崇召合作，但在傅文华的印象中，张小姐处事得体，不会摆国公府小姐的派头。对于这种事，场面上一定会给回复才是。
※
这几日，整个苏州丝绸行业热闹非凡，连说书的也临时编了几个段子凑热闹。
“江府？江崇召？”张斓惊讶极了。难不成看走眼了？那天在捕快房，那位江公子自始至终缩着手什么都不碰，立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生闷气，像极了败家的二世祖。
还是说，他身边有高人？
按他现在的作法，应该是想垄断市场、操纵苏州蚕丝供应，这已经不是胃口大不大的问题了，正常人都不会有这种想法。
李磐点着头，把打听到的事全部说完。
“你说，他是太监？”张斓听完李磐的话，差点要为自己鼓个掌，果然不是正常人。
李磐边点头边说：“好像不是京师的。我托人打听，说是京城宫中没听说过这人。而且那位老公公这里，这位江公子也从没出现过。但他又能将路引、各种资料落到那边。小姐，我倒觉得，这样的手法，更像是顺天府来人。”
“顺天府？这么说，是燕王旧人？”张斓边摇头边自语道：“太子这里好查，但圣上这里……”
如果他是钦差，那他为什么这么做？是圣上觉得苏州的丝商赚太多了？如果这样，征税就是，哪有征税前还来查一查的？
对‘钦差’的说法，张斓一直存疑。如果撇开‘钦差，’那江崇召的做法反而好理解了。
张斓的姑母是当今圣上的贵妃，所以，早就知道宫中的生活远没听上去这么光艳，除非忍的了清贫、寂寞，不然开销极大。因此经常有宫中嫔妃委托管事太监在外做生意，这已是公开的秘密。
不过，再怎么都不是明目张胆的事，毕竟圣上给内宫定的规矩极多，特别是对低阶的嫔妃。如果宫中要做这事，首先要瞒住圣上。
但现在这位‘江公公’动静如此之大，是不是说明他手上不仅资金多，而且年底要交账的任务也大？对，王其缯是王贵妃之父、傅文华又做贡品丝绸，这都与宫中有关。
可是如果他来自顺天府，这些又说不通了。
“他在扬州有产业？”张斓问。
李磐点头，继续说：“查过，他最开始收的是原本楚王侧妃的产业，按当时的情形，全扬州没人敢要，所以就便宜了他这个外乡人。其它，还有一家妓馆，应是使了些手段的。还有四家赌坊，我怀疑，这些赌坊本就属于他身后的事主，只不过是为了在苏州好行事，现在走了明路。”
一上手就薅羊毛？只不过，薅羊毛的，也可以是肥羊。
张斓嘴角翘了起来。
※
前一天，收到落款为‘锦绣绸庄，张斓’的邀请，江崇召就觉得好笑。
周止早已了解过，这位张大小姐是庶长女。所以，真不得不佩服张府嫡母的手段，将自己的陪嫁交庶女经营，既能让她以为受信任、又能搞坏她的名声。到时候，随便找户人家一配了事。对，还不用老是出现在自己面前碍眼。厉害，连后宅庞大的楚王府，都没人有她这般手段。
不过，江崇召一点不同情，这种会抛头露面的女子，通常自以为是。而且，好像也不太聪明，花这么多天才想好条件，真难为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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