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公失望的看着自己的幼子，接着说道，“你们也是在这凉州土地上长大的，当我们背后没有大汉作为依靠。那些蛮族会如何，你看不出来吗？鲜卑、羌族、匈奴、乌桓、氐族，他们会像狼群一样撕咬着我们。”
“没有一个统一的国家，拿什么与他们抗衡？”
段攸震惊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这就是一代军神的谋略吗？可那是百年之后的事情，五胡乱华，多么深刻的体会啊。
段攸沉默了一会，已经没有那平静的表情，他有些小觑这个时代的人杰了啊。怪不得后来的魏武，蜀汉的丞相，吴国的吴侯，他们都对异族下此狠手。他们也怕汉族虚弱，这帮异族会作乱。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那段黑暗的时刻，我们汉人是怎么挺过来的。哪怕委曲求全、哪怕卑躬屈膝、哪怕认贼作父，都逃不了双脚羊的命运。当杀胡令一出，异族人才真正知道汉族人的热血，他们才真正的害怕，才正式的和汉族融合。
段攸突然有些激动，可接着情绪稳定住，他沙哑的说道，“当董卓入京，关东士人不服，群雄讨董，父亲还看不出马上会进行群雄争霸的时代了吗？”
段公叹息的说道，“董仲颖操之过急，他以为可以制霸朝堂就行，可他忘记了关东人的高傲。那帮高高在上的世家，又怎可能听命我们西凉蛮夫呢？老夫当太尉时尚且被赶出，他董卓又能如何？”
段攸马上说道，“儿也看出此局，所以益州势在必得，退可以守护一方百姓，进可以拨乱反正。”
段公复杂的看着儿子，沉声的说道，“若是你再磨练十年，父必助你拨乱反正。可你还是太年轻了，云谲波诡的朝堂你把握不住，你只能当下一个董卓。”
段攸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董卓觉得掌握了中枢，则大事可成。儿却觉得，打实基础，奉天子已讨不臣。”
段公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他知道儿子的野心很大，这才知道儿子的心思。
段公有些后怕，我这儿子究竟被培养成什么样了？这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吗？
段公问道，“若天子到来，朝堂的掣肘如何解决？”
段攸直接说道，“诛之。”
段公眼角抽抽，接着问道，“你和董卓有何区别？”
段攸平静的说道，“他侧重中枢，我专注地方。他疯狂扩军，我专练精兵。他只知抢掠，我善待百姓。他甘愿享乐，我雄心勃勃。”
“今我有益州钱粮，我手握印刷利器，我有段家做后盾，若不自立一处，何人有此胸怀可以容纳我，任我施展。”
段公有些复杂，他期盼自己的儿子有才华，可现在他又害怕天妒英才。
治理地方，这幼子把湟中打理的欣欣向荣，金城也让他打下了很好的基础。听说汉中更是府库的粮仓装不下去，而益州估计在他的治理之下又是一个富饶之地。
领兵打仗也丝毫不逊色，败凉州叛乱，稳住汉中，仅两个多月打败刘焉，拿下益州。
他不知道这个幼子是给段家带来辉煌，还是把段家投入了深渊。因为他太年轻了，就如此轻易做出这种成绩。他害怕自己的儿子在一次次的成功迷失了，当他志得意满之时，很可能是他陷入深渊之日啊。
那时又有谁能够给他大头棒喝，让他能保持一颗谦卑的心啊。
此时的段波已被父亲和二弟的谈话震撼住了，他现在才知道自己的二弟有如此志向。
段波严肃的说道，“父亲教育儿子，不要瞻前顾后，要勇往直前。既然二弟已经看出了这大势，我们为何要逆势而为呢？”
段公被气的哆哆嗦嗦，他真想拿着鞭子抽他，厉声说道，“老夫在朝堂尚且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你们能比老夫强？”
段波硬气的说道，“若我和二弟单独一个自不敢与父亲争雄，可我兄弟俩人，父亲你也要甘拜下风。”
段公被老大说的话差点没气过去，老夫还不如你俩小子？不过一想，这老大平时不喜动脑，不过他说的也是有道理啊。
段公又叹了一口气，他真的有英雄迟暮的感觉，只能低声说道，“看来你兄弟俩是铁了心往上冲那一冲了？”
段波愣住了，冲什么？我只是听我弟弟的，您知道，我不喜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爽利。
段攸又把石蜜递给了段公，接着才说道，“父亲，即使儿败下来，也可保我段家数世富贵。”
段公撇了撇嘴，接着用手挖了一点，放入嘴里，眼睛一亮。
这才不高兴的说道，“你说你没事做些东西，弄点余财就行。要那么大野心干嘛？”
“知道我们段氏的来历吗?”
段攸忙说道，“先祖共叔段与郑国公，夺位不成，后人不敢姓姬，只能姓段。”
段公这才说道，“所以你以后也要小心，切莫骄傲自大，治理地方和朝堂之争是两回事。老夫都快入土，也没有参悟透朝堂之事啊。”
段攸也严肃的点了点头，看着父亲又用手抓了一把塞入嘴里，接着一副享受的模样。
段攸又忙给母亲鞠氏递上了一罐。
段公一看，接着又说道，“你兄弟二人前往洛阳，要记住一点。”
两人马上低头听训，段波还低声的说道，“不就是少惹事吗？”
段攸暗自想着，这大兄真得看好了啊，别再弄个大嫂回来。
段公沉声的说道，“此去洛阳，一定要把我段家的刚烈、勇猛、霸气展现出来，让天下人知道，我西凉段家的威风。凡是惹你们的，诛之。凡是辱你们的，诛之。敢看你们不爽的，打了。”
段波咧嘴一笑，段攸有些诧异的看着父亲。
段攸准备辞别父母，去一地看看，段公又幽幽的说道，“以后用人，不要装作大度，凉州人不会因为你的仁德感恩你，只会觉得你懦弱。”
段攸顿时愣住了，他只是看见父亲对他轻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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